書名:分裂的動物們:隔著冷戰鐵幕的動物園生存競賽,揭露東西柏林不為人知的半世紀常民史【柏林圍牆倒塌30週年紀念出版】

原文書名:Der Zoo der Anderen: Als die Stasi ihr Herz für Brillenbären entdeckte & Helmut Schmidt mit Pandas nachrüstete


9789863597094分裂的動物們:隔著冷戰鐵幕的動物園生存競賽,揭露東西柏林不為人知的半世紀常民史【柏林圍牆倒塌30週年紀念出版】
  • 產品代碼:

    9789863597094
  • 系列名稱:

    不歸類
  • 系列編號:

    1THI0004
  • 定價:

    380元
  • 作者:

    揚.蒙浩特
  • 譯者:

    劉于怡
  • 頁數:

    288頁
  • 開數:

    14.8x21x1.85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191014
  • 出版日:

    20191014
  • 出版社:

    木馬-遠足文化
  • CIP:

    380.69
  • 市場分類:

    外國史地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史地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一群分裂的柏林人與動物們————
首度揭露德國不為人知的半世紀冷戰常民史

★售出美、英、日多國版權,德國媒體佳評如潮
★首度揭露冷戰年代以動物園為代理戰爭舞臺的生存戰爭
★特別收錄21張冷戰年代東西柏林珍貴歷史照
★柏林圍牆倒塌30週年紀念出版

才歷經二戰戰火的柏林人從沒料到,
等在他們眼前的,竟是另一場生存戰爭。
德國在二戰前有一座歷史悠久、享負盛名的柏林動物園,它建於1844 年,是德國第一座、也是全世界物種最豐富的動物園。但它難逃二戰戰火摧殘,園區內數千隻動物於戰後僅不到一百隻倖存。就在一片斷垣殘壁中,1949年,德國分裂成兩個國家,在柏林則是美英法蘇四強並立。鐵幕的聳然立起,東西柏林的並立與對抗,讓動物園進入一場詭譎的生存賽局。
在那個國際政治動盪、交鋒甚烈的二十世紀初期,動物園是撐起每個國家的重要門面,因此無論二戰前後,它都是國際外交的最前線,並同時為政治高官服務。另一方面,在那個沒有太多娛樂、電視機仍顯奢侈的二十世紀初期,逛動物園是非常受歡迎、甚至會盛裝打扮出席的常民娛樂。
在蘇聯共產主義掌控下的東柏林,什麼都能與西柏林比美,就是少了一座動物園。一位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鳥類學家從萊比錫來到柏林,他因前納粹黨員身分失去一切,憑著對動物的熱愛與熱情創建了東柏林第一座動物園,緊緊抓住並逐漸壯大這座牢籠中唯一的自由之地。
本書描繪藉由東西柏林動物園的生存戰爭,
鮮明描繪了一個分裂的德國、一群分裂的柏林人的歷史側寫。
分裂的柏林雖處在詭譎不明又諜影幢幢的氛圍中,仍陸續發生許多現代人眼中極富娛樂性的政經事件。當羅伯・甘迺迪代表美國送給西柏林一隻白頭海鵰時,東德黨報即嘲諷難怪那頭海鵰最愛吃腐肉。當西柏林園長得知華國鋒來訪西德,立刻密函總理夫人索求貓熊的建議,順利讓貓熊寶寶首度進駐西邊。
儘管西柏林動物園缺土地又承受著社會經濟困境,但東柏林的員工更有人身安全之虞。他們紛紛投奔自由世界,有的潛水,有的把自己和駝鹿關在一起偷渡;有的成功逃亡至西德、又遭自稱刑警的神祕組織試圖綁回東德……在兩大陣營豎起意識形態大旗的聖戰之下,小人物諸如此類的荒誕場景屢見不鮮。
「這兩座動物園分別代表著東柏林和西柏林,以及各自的國家體制:
西柏林動物園是西柏林這座孤島的珍寶,藏有各式物種,
每個角落都能深刻感受到西柏林在圍牆環繞下生存空間的狹隘;
而在鐵幕另一邊,東柏林動物園則在寬廣的場域下有一張華麗的計畫圖,
但它從未真正完成,就像社會主義口中的烏托邦一樣,永遠只是過渡方案。」
——《分裂的動物們》
一道將柏林人與動物一分為二的冰冷圍牆,彷彿在德國人頭上重重落下了兩座黃金牢籠:西柏林在裙帶資本主義下汲汲營營;東柏林則像是一場永遠醒不來的華麗大夢。在兩座孤立之城中,人們成了任憑宰割的籠中鳥,而遭禁錮的動物反倒成為他們對自由的唯一希望。
自由記者揚・蒙浩特耗費多年時間走訪,自東西柏林兩大檔案資料室考據的龐大人物時代故事,從二戰末至冷戰結束,以生動趣味的筆觸,寫下許多精采的奇聞軼事。一座高牆的聳然立起與倒塌、半世紀宛如被關進牢籠、壁壘分明的柏林常民生活,在在呈顯出戰後東西柏林在身不由己的國際角力下的生存樣貌。

作者簡介


揚・蒙浩特(Jan Mohnhaupt)
1983年生於德國魯爾區。以自由記者和作家的身分為德國最重要且在歐洲發行量最大的左派雜誌《明鏡周刊》、《時代雜誌》線上專欄,以及奧地利《足球家》雜誌和《法蘭克福廣訊報》等多家報章雜誌撰文。
多年來於《每日鏡報》上為柏林的兩座動物園撰寫報導。2015年出版傳記作品《搖搖欲墜:米夏埃爾•圖尼斯的兩種生活》(Auf der Kippe: Die zwei Leben des Michael Tönnies)。

譯者簡介


劉于怡
旅居德國,現為自由譯者。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1 描述冷戰和東西柏林歷史的書籍很多,但以動物園為政治舞臺、並進一步發展出代理人戰爭的主題絕對獨一無二。
2 動物外交、東德人投奔自由以及遭綁架、「老大哥」監視下的柏林日常……在在呈顯出戰後東西柏林在身不由己的國際角力下的生存樣貌。作者以記者之姿寫下許多不為人知的奇聞軼事,備受喜愛歷史和動物讀者好評讚賞。

書籍目錄


前言:這些動物人們
圍牆兩邊的老大哥 / 作為政治場域的動物園

第一章 戰爭與鱷魚尾湯
擁有博士學位的瓦礫婦女 / 動物園裡的戰壕 / 給河馬「克瑙屈克」的包心菜 / 動物園裡的霸凌

第二章 對動物園的熱愛
另一座動物園 / 從鳥類學家到小區支委 / 第二座動物園的舊計畫 / 政治舞臺上的動物們 / 史塔西的眼鏡熊

第三章 第四個人
強迫退休 / 懸吊列車裡的大象 / 德國最年輕的動物園園長 / 菜鳥上場 / 西驢對東豬

第四章 熊貓與聲望
步步高升的達特 / 無殼蝸牛的一家之主 / 格格不入的副園長 / 命運與計畫之間 / 確立局勢

第五章 獵人與收藏家
世界最大的動物館 / 躲在駝鹿的運送櫃裡 / 地盤內的競爭者 / 萊茵河上的白鯨記 / 兩隻貘換四頭老虎

第六章 大計畫與小枝節
各自分區 / 東邊的法外之地 / 敬請(不必)期待新貘館 / 灰暗中做個美夢

第七章 一座島,兩隻熊
從羚羊專家變成水族館專家 / 黃金時代的黃金牢籠 / 施密特的外交禮物 / 東邊的石頭西邊用 / 正在陷落的島

第八章 灰色巨無霸的失足
貪婪的禮物 / 蓄勢待發 / 阿德勒斯的出走 / 告別達特

後記:新時代裡的舊人
沒有人,沒有熊 / 克勒斯的消失

後來怎麼了?
謝辭
圖片來源
參考文獻
索引

推薦序/導讀/自序


陳思宏(作家)
張東君(科普作家)
蔡慶樺(獨立評論@天下「德意志思考」專欄作家)
閻紀宇(風傳媒執行副總編輯)────好評推薦
★亞馬遜4.3顆星、各大媒體一致讚譽:
「犀牛和大象的居所躍居世界政治的人氣舞臺?作者率先以獨特的觀點、俐落富娛樂性的筆法,寫下精采的歷史。」——《南德日報》
「一趟成功的歷史之旅,深入一座分裂的城市,一個分裂的德國。作者說故事的功力生動細膩,卻不失時代與社會觀察的視角。在四面圍牆的分裂國家裡,動物和政治的荒誕組合十分成功!」——德國廣播電臺MDR文化
「一個令人驚喜的主題、一位經驗豐富的作者和一間有勇氣的出版社,成就了這本書。滿載豐富軼事的同時,也烘托出大時代的氛圍,是一部值得深思的感動之作。」——《時代雜誌》
「作者敘述充滿感情,筆鋒尖銳卻不苛刻,更不流於嘲諷。筆下兩位主角,一位對權力擁有敏感至極的嗅覺,在艱難的環境下帶領西柏林動物園走上世界舞臺;另一位雖在兩德統一之後遭受近乎粗暴的驅趕,卻是作者心目中德國二十世紀最值得敬佩的動物學家。」──《新德意志報》
「閱讀本書有如一場時空旅行……這是一本相當有趣的城市政治史書。特別是作者本身就是動物園迷!對西柏林及東柏林動物園歷史如數家珍。令人大開眼界,趣味橫生。」──《每日鏡報》
「最能展現東西兩大陣營之間冷戰氛圍的區域莫過於柏林,特別是坐落在柏林圍牆兩側的東西柏林動物園裡:這是一場猛獸區裡的冷戰!……一本從二次大戰到東歐解體的另類當代史,刻畫深刻卻又充滿感情。」──《週日世界報》
「這不僅是一本給熱愛動物園讀者看的書,更是一本由看似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故事組成的戰後德國大歷史。」──《德國廣播電臺文化.閱讀藝術》
「作者以豐富完備的背景知識,敘述了一段前所未聞、令人嘖嘖稱奇的東西兩德歷史。內容具豐富的歷史知識且筆法幽默有趣。」──《明星》
「本書生動展現出冷戰中柏林種種荒謬的動物裝備競賽,是一本極富娛樂性的歷史書。作者細膩描繪東西柏林動物園為了贏得柏林人們認同與喜愛的各種角力競賽。」──《明鏡》
「透過本書,作者引領讀者一窺二戰後柏林動物園各種幕後實況,知性與娛樂性兼備。」──《德國廣播電臺.出版》

文章試閱


前言:這些動物人們

大城市的居民——特別是柏林人,喜愛動物的程度遠超過人。
——一九六六年沃夫岡.葛瓦特Wolfgang Gewalt
(譯註:德國動物學家,曾任杜伊斯堡動物園園長逾三十年)
於《時代》(DIE ZEIT)專訪

一九八○年代末期發生一段軼事。在那個時代,世界仍然瀰漫著末日氣氛,柏林圍牆似乎還會繼續存在一百年,而位於圍牆東西兩邊的兩座動物園,不只是民眾最喜愛的娛樂設施,而且還是兩種制度的地位象徵。這個城市已經分裂快三十年了,但兩邊的動物園園長倒是有志一同,彼此互相厭惡。至於到底是故意衝撞,或只是輕推一把;還有,到底是誰先起頭的,已經無法查證了。總而言之,就像過去早已數不清的爭執,兩人在意的,仍是誰最大,這回比的是大象。

這場軼事發生在西柏林動物園,就在園長海因茨—葛歐格.克勒斯(Heinz-Georg Klös)剛擴建完大象區,並買了幾隻大象,正公開亮相。克勒斯熱中蒐羅各種動物,他的動物園也是全世界物種最多的動物園。對他而言,他的動物園擁有比東柏林動物園更多大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畢竟,在動物園的世界裡,大象是威望的象徵。擁有更多的大象,對克勒斯而言便是「打贏一場戰爭」。有如此想法的,可不只他一個人。根據克勒斯的回憶,早在一九六○年代,西柏林當時的市長威利.勃蘭特(Willy Brandt)就曾在財政局長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幫克勒斯籌錢買大象,以免在東柏林動物園及其園長面前抬不起頭來。

出於禮貌,東柏林動物園園長海因里希.達特(Heinrich Dathe)也列在受邀的賓客名單上。克勒斯也私心希望達特會出席觀禮,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確認達特親眼看到自己屈居下風。畢竟,處在圍牆另一邊的達特,已經為了建造新大象館,與物資短缺的巨輪奮鬥十多年了。
達特不怎麼看得起克勒斯,專業上看不起,個性、能力就更不用說了。年長十六歲的達特,在面對克勒斯這位後生晚輩時,總是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有時只是無意,有時卻是故意。例如,兩人在東柏林動物園見面時,達特會為了惹克勒斯不高興,故意安排德文名叫小克勒斯(Klößchen)的小肉丸餐點上桌。

在大象區開幕典禮上,達特批評新來的大象看起來「挺可憐的」,克勒斯當然嚥不下這口氣,也唇槍舌劍回敬過去,就這樣你來我往,直到兩個小老人——兩人身高都不超過一百七十公分——開始動手互推,就在一群大象之間。

圍牆兩邊的老大哥

回顧這段軼事,我們不禁會問,這兩人到底為何如此水火不容;是兩人太過相似,還是差異太大?兩人皆在一九五○年代來到分裂後的柏林:一九五四年,達特為了在東德首都建立一座世界最大的動物園,從萊比錫(Leipzig)搬到柏林定居;三年後,克勒斯也從歐斯納布魯克(Osnabrück)搬來柏林,為德國歷史最悠久的動物園開創新局面。兩人一生的志業,分別在這兩座動物園上實現,而這兩座動物園很快便陷入激烈的競賽。長年擔任西柏林動物園水族館館長,並在克勒斯後接任動物園園長的尤根.朗爾(Jürgen Lange)曾經如此描述克勒斯與達特之間的關係:「若其中一人買了矮驢,另一個人就會搶著買大驢(Riesenesel)。」

達特頗有群眾導師的風範,身型矮小壯碩,頭顱渾圓,戴著一副厚框眼鏡。由於年紀輕輕就開始掉髮,只能將尚存的頭髮梳往額頭上方遮掩。他從不隱瞞自己出身薩克森(Sachsen),毫不在意自己說話帶著薩克森方言的口音。達特不僅受到民眾喜愛,在國際也享有威望,這自然是因為他本身的專業,也因為由東歐陣營運往西歐的動物,都必須經過他管轄的中央檢疫站。除此之外,他還主編動物學界歷史最悠久的專業期刊《動物園》(Der Zoologische Garten,譯註:直至二○一七年底,此雜誌都是世界動物園暨水族館協會(World Association of Zoos and Aquariums)及德國動物園協會(Verbands der Zoologischen Gärten)所發行的官方期刊。),幾乎沒有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因此,所有事情都落在達特身上,每個人都想找他。而圍牆另一邊的克勒斯,雖然他的動物園是西德最有錢也最重要的動物園,而且園中動物數量令人驚嘆。但就個人聲望來看,實在難望達特的項背。達特看來不忮不求就能將所有工作攬在身上,而且輕輕鬆鬆解決,反觀克勒斯則顯得相當吃力,且困難重重。儘管如此,克勒斯仍費盡心力試圖闖出一片天,只要聽到有任何新組織成立,他馬上會起身參與。

克勒斯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只是」獸醫而已。在動物園園長界的傳統裡,獸醫出身比起擁有動物學碩士的園長相對弱勢。今日獸醫出身的園長雖已不再罕見,在當年卻被視為一種「背景缺陷」,達特自然也是這麼認為,這更令克勒斯備感芒刺在背。但在另一方面,克勒斯擅長經營管理,總有辦法說服政壇人物及企業大亨從口袋掏出錢來,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經理人。當時西柏林盛傳一句話:「餐會時千萬不要坐在克勒斯旁邊,否則你會荷包大失血。」甚至還有人宣稱,克勒斯有辦法讓人在跑步時連襪子都脫下來(譯註:讓人脫襪子是一句德國諺語,意即不可思議)。克勒斯為了幫自己的動物園爭取最大利益,用盡方法巧取豪奪:他盡力加強西柏林動物園在社經政治上的地位,並努力維繫和聯邦政府的關係;例如他立誓讓每一任的西德總統至少到西柏林動物園拜訪一次,他也真的做到了!就連對動物毫無興趣的古斯塔夫.海尼曼(Gustav Heinemann)都不例外。「這種事只會在西邊產生影響,」長年擔任漢諾威動物園園長,且是達特好友的洛塔.狄特里希(Lothar Dittrich)這麼說,「在東邊這樣做沒什麼意義。」

而對東邊的達特而言,最重要的是他個人及他的動物園能有超越東德體制的自主空間。跟市政府及中央黨部的人保持良好關係,自然是很大的助力,特別當對方像腓特烈.艾伯特(Friedrich Ebert,譯註:東德政治人物,曾任東柏林市長及東德國務院代理總理)或君特.夏波夫斯基(Günter Schabowski,譯註:東德政治人物,曾任東德執政黨黨報主編,東柏林黨支部書記及發言人等職,一九八九年於記者會上宣布東德居民即刻起可自由跨越邊境至西德,意外開啟兩德統一的序幕。這場記者會錄音如今已列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名錄」上)一樣喜歡動物就更好了。「如果反過來,達特在西邊,克勒斯在東邊,兩人都無法成功。」狄特里希說:「這兩人適得其所,是各據一邊的老大哥。」若換到「對方的世界」(此處呼應本書書名),兩人皆無法發揮所長,並注定走上失敗一途。

柏林圍牆在此發揮了保護功能,確保兩人各自統領不受對方挑戰的轄區。而另一邊動物園的存在,也合理化兩邊各自存在的事實。只有在兩德分裂,以及柏林城市特殊地位的歷史背景下,才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以及產生這樣的動物園園長。

這兩座動物園分別代表著各自的城市,以及各自的國家體制:西柏林動物園是西柏林這座孤島的珍寶,藏有各式物種,那裡的每個角落,都能深刻感受到西柏林在圍牆環繞下空間的狹隘;而在鐵幕另一邊,東柏林動物園則奠基於寬廣與大氣的想法上,有完整的計畫圖,但不是一口氣完成,也從未真正完成,就像社會主義烏托邦一樣,永遠只是過渡方案。

這兩位各據城市東西兩邊的動物園園長,在政治及社會上都擁有高度的影響力。這雖然是因為冷戰結構柏林分治的結果,卻也和柏林人對動物園的特殊情感有關:柏林人不是喜愛動物,而是對動物痴迷。世界上沒有哪個城市能像柏林一樣,擁有這麼多受到社會大眾注目的動物明星。就像一九二○年代,第一隻來到動物園的大猩猩(Gorilla)波比(Bobby),或是二戰後少數倖存動物中的河馬克瑙屈克(Knautschke),還有克努特(Knut,譯註:西柏林動物園第一隻人工餵養長大的北極熊,死於二○一一年),在這隻北極熊暴斃後,動物園大門前擺滿了鮮花,弔唁卡及毛絨布偶,媲美當年黛安娜意外身亡時,倫敦白金漢宮(Buckingham Palace)前的情景。

專門研究動物與人類之間關係的卡塞爾大學歷史系教授蜜可.羅榭(Mieke Roscher)認為,「柏林孤立的地位凸顯出在地的文化特性」。儘管國際上有不少動物園——而且多半是位在市區中心的動物園,都有類似的動物明星,但在一分為二的柏林裡,這種現象就特別明顯。「因為這裡四處都能感受邊界圍繞,無論是西柏林或是東柏林,就某種程度而言,也就是兩座動物園」。動物園是一個讓人身心放鬆的地方,今日如此,在當時更是,那裡提供訪客美好世界的一隅。然而這片假想的樂土,實際上卻受到階級制度的嚴格規範。任何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動物園裡階級制度的森嚴程度,絕不下於市政府、法庭或是醫院。

作為政治場域的動物園

儘管達特及克勒斯兩人都有手腕與在各自的社會制度裡和大人物周旋到底,但他們對政治的想法其實相當天真。就像直到東德政府垮臺,達特仍然堅信自己從未受到國家安全局史塔西(Stasi)的監視;克勒斯也一樣無知,還曾在一九七○年代提名路茲.赫克(Lutz Heck)為德國動物學協會榮譽會員,路茲.赫克曾擔任柏林動物園園長,是納粹大將赫爾曼.戈林(Hermann Göring)的好朋友,本身也是一個老納粹。

只有關係到他們的動物時,他們才對政治有興趣。達特及克勒斯是不折不扣的「動物人」,這是一個在動物學界及馬戲團裡常見的稱呼,代表這個人與動物相處比與人相處更嫻熟自然。
克勒斯及達特都有同樣的信念:動物園最重要,其他的再說。這個其他,包括家庭。嚴格說起來,動物園就是他們的家,妻子兒女不過只是附屬品。在那個年代,動物園園長不只是一份早出晚歸的工作,而是畢生的志業。無論是克勒斯或是達特,都不知道什麽叫下班,而他們的眼中只容得下野生動物。

Chapter 1 戰爭與鱷魚尾巴湯

給河馬「克瑙屈克」的包心菜
一九四七年八月,動物園又出現炸彈危機。英國工兵預備炸燬緊鄰園區的動物園防空塔,當時園裡已有六百四十九隻動物,全被引誘進木製箱籠,疏散至園外,以防萬一。只是這座防空砲塔固若金湯,如果未順利引爆,只能隔年再來一次。
而西柏林將近一年的封鎖,也帶給動物園新的難題。一九四八年六月,美英法決定不理會蘇聯,在三國的占領區內共同推行幣制改革。關於德國幣制統一的問題,四強已經吵許多年了,現在三強決定在占領區發行新德國馬克,柏林的三國占領區也一併實施。蘇聯反擊迅速,同年六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一夜間,西柏林區全部停電,不只切斷電力輸送,所有水路及陸路交通線也全在紅軍的控制下。柏林原來便是一座極為依賴外地資源供應的島,一夕間只剩下領空尚能維持對外聯繫。最後在三盟國搭建起的「空中橋梁」(Luftbrücke),西柏林的兩百萬居民總算不致斷炊。

面對這種情況,動物園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管理柏林動物園區(譯注:Tiergarten,自一九二○至二○○○年,動物園區是柏林市的一區,二○○一年起併入城中區。)的新任英國指揮官,順應局勢命令卡塔琳娜砍掉園內所有樹木,夷為平地改種菠菜,而且指示她送走動物,改建成大型養雞場。
卡塔琳娜相當震驚,腦海裡已然浮現四百多年老橡樹被砍倒在地的悲壯場景,更別提這根本就是宣判了動物園關門的命運。而一間關了門的動物園,要想再重新開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杜塞道夫(Düsseldorf)動物園的命運就是最好的例子,這座於一八七六年成立的動物園在二戰期間關閉,起初自然只是暫時關閉,但從此也沒再開門了。卡塔琳娜絕對不願讓她的動物園,也是奧斯卡的動物園有同樣的下場。
她設法拖延時間,試圖反抗這道命令,並前往英軍總部(Hauptquartier der britischen Streitkräfte)及柏林城市綠化局(Berliner Grünplanungsamt)提出抗議。下達命令的英國指揮官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抗,於是改變態度,親自到動物園與卡塔琳娜會面。這一次,他帶來了園區地圖,園內所有樹木都標示在地圖上,他請卡塔琳娜把想留下的樹木做上記號。那時大部分的樹木都已遭到戰爭損害,許多樹冠被擊落,卡塔琳娜還是毫無遺漏地把所有樹木都做上記號。英國指揮官拿她沒辦法,還端出法律恐嚇,但卡塔琳娜不為所動,畢竟她和任何人都吵過,知道如何堅持立場到最後。一段時間之後,一位總部的軍官來到動物園,對她說忘了砍樹的事吧。最後,半棵樹都沒倒,園內所有樹木安然無恙。

此外,公河馬克瑙屈克也有新進展。當西柏林被圍堵成孤島時,柏林人硬是省下嘴邊的包心菜,留給這頭明星河馬吃。如今,小克瑙屈克也該有伴了,一個從東邊來的女伴。大戰後的歐洲動物園極度缺少河馬,柏林的卡塔琳娜有克瑙屈克,萊比錫動物園園長卡爾.馬克思.施耐德則有母河馬葛蕾特(Grete)和歐嘉(Olga)。儘管兩座動物園在一九四九年後分屬敵對陣營,施耐德與卡塔琳娜卻常彼此交換動物;政治上的壁壘分明,也絕不能阻止他們對繁殖動物下一代的決心。因此,兩人便不時將動物送作堆,將雌獸送往雄獸處交配,受孕後首隻雄獸後代屬於雌獸之主。
從此,母河馬葛蕾特及歐嘉多次由火車運來西柏林,住進臨時修建的河馬館──其實不過就是加上了屋頂、有遮蔽物的簡陋建築。英軍戲稱它為「小便間」,但當時認為對動物來說已經足夠了。
於此同時,副園長施洛德則是繼續與毫無起色的財務狀況纏鬥。動物園的門票收入根本不敷雇用飼育員及飼料費支出,他得想辦法吸引更多遊客才行。由於施洛德曾是一名業餘拳擊手,大學時還曾兩度拿下全國冠軍。因此,他開始在動物園內的小廣場定期舉辦拳擊比賽,吸引訪客。此外,他也組織動物商展,並說服星星馬戲團(Astra)和布希艾洛斯馬戲團(Busch-Aeros)在羚羊館區附近空地表演。為了開源,他還想在園內舉辦十月啤酒節,不過卡塔琳娜對此相當不以為然:「動物怎麼辦?又吵又鬧動物一定受不了。」
施洛德也有點猶豫,但他更焦慮嚴重的赤字:「現在動物園是火燒眉毛了,」他面色凝重,眼下兩道深深的黑眼圈更凸顯了他的憂心:「我們一定得試試看。」
當新的活動海報出現在動物園時,柏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報上畫了兩隻咧嘴微笑的河馬,舉著大啤酒杯互相乾杯,脖子上各自掛著心型薑餅,薑餅上寫著「葛蕾特」,另一個則是「克瑙屈克」,身上還有「動物園十月啤酒節」的口號。難道動物園要在馴鹿、鸚鵡和熊等動物間,設置射擊攤位和旋轉木馬嗎?不過,柏霖人的疑慮並未持續太久,活動大為成功:一個月內,動物園湧進了超過五十萬人次遊客,園區收益大增,安然渡過財務危機。至於園內的動物則和卡塔琳娜的預想相反,牠們淡定地看著這一切,完全不受打擾。
就連海報上的兩位動物明星也不受活動干擾,一九六○年五月,小公河馬晃晃(譯注:原文為Schwabbel,指走路搖搖晃晃。)出生。按照約定,這頭小河馬將待在萊比錫動物園。一九五二年四月,母河馬布蕾特出生,成為克瑙屈克的新伴侶,儘管兩者間的關係在人類社會中頗有亂倫之意,但沒人在乎。當時河馬很罕見,又是吸引遊客的明星動物,為了繁衍後代實在沒有太多選擇。

這段時間裡,動物園也多了新寵兒:自從熬過戰爭浩劫的公象暹羅在一九四七年死掉後,動物園已經有四年沒有大象了。對卡塔琳娜來說,沒有大象的動物園不是真正的動物園。但她沒有足夠的錢添購大象。有一天,她在報紙上看到印度總理尼赫魯(Pandit Nehru)送了一頭幼象給國外的動物園,她立刻與美國占領區廣播電臺(Rundfunk im amerikanischen Sektor,RIAS)的學生電臺聯絡。她認為如果能讓柏林孩童一人一信寫給尼赫魯,會比她自己寫信請求更有力,也更有機會成功。這個策略果然奏效,不久後,一頭三歲的母象達莉(Dathri)出現,身長一百六十公分,來到柏林後改名為珊蒂(Shanti)。
由於園內沒有大象館,珊蒂先住進奇蹄動物館(Einhuferhaus),一棟以蘆葦搭頂的傳統半木造建築,和馬和斑馬一起生活。但情況似乎不太妙,每天早上珊蒂到戶外區後總是顯得很疲倦,還窩進沙堆裡睡覺。這和卡塔琳娜的想像落差太大,動物園遊客想看的不是一隻老是倒頭大睡的大象啊。為了找出原因,珊蒂的飼育員每個晚上都加班觀察,是老鼠或其他動物作怪吵牠睡眠?但什麼都沒發現。
終於,卡塔琳娜想起當時孟買(Bombay)寄給她的照片,珊蒂不是被鐵鍊綁著的嗎?想到這裡她趕緊翻出照片來看,果然,珊蒂兩隻腳被鐵鍊拴在一棵樹旁。她想這可能才是原因,便試著在夜裡綁住珊蒂的腳,果然,珊蒂一夜好眠,隔天精神飽滿地四處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