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汴京春深 卷八:笑春風(完)

原文書名:汴京春深


9786263741027汴京春深 卷八:笑春風(完)
  • 產品代碼:

    9786263741027
  • 系列名稱:

    Story
  • 系列編號:

    VN00061
  • 定價:

    360元
  • 作者:

    小麥
  • 頁數:

    376頁
  • 開數:

    14.8x21x2.26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30821
  • 出版日:

    20230821
  •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
  • CIP:

    857.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看汴京英雄兒女青春熱血
展讀北宋風情畫卷

【網友好評居高不下】
★晉江VIP金榜TOP1
★2022讀客文化最暢銷電子書
★2022年底簽訂影視版權
★微信讀書飆升榜TOP1
★番茄小說總榜、古言榜、出版榜TOP1
★掌閱暢銷周榜TOP1!

天闕沉沉夜未央,一聲玉簫向空盡。

八月中秋轉瞬即至,戰火紛飛依舊,契丹、女真強攻大名府,戰況膠著,不分勝負。東路捷報頻傳,南方江南路又收復了兩州。最可喜的是新帝一路追擊叛軍,如秋風掃落葉,勢不可擋,即將兵臨洛陽城下……

中秋月夜,九娘意外發現阮玉郎的藏身處,阮玉郎只得趁著夜色冒險逃離。殊不知趙栩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要將他埋在京城的最後一根線拉出來,解決最大的內患。已是強弩之末的阮玉郎闖進慈寧殿,意欲挾持九娘,要脅趙栩自毀雙腿……

洛陽城此時越發蕭瑟,出不去進不來,各處戰敗消息飛一般的傳播著,混亂中太皇太后驟然薨逝,偽帝無能,眾臣有主張遣使和談的,有主張力戰的,也有人為一己之私孤注一擲……

轉眼汴京春又深。自新帝即位以來,大趙中興之勢漸起,各路變法也按部就班推行中,各處戰事大捷,邊境歇了干戈,契丹與大趙簽訂了新和約,燕雲十六州終於回歸大趙版圖,朝廷上下一片歡呼,汴京一夜無眠,絲篁鼎沸……

天下格局,再起風雲,一切盡在我等汴京英雄兒女掌握之中。

【本書特色】
★從後宅到家國天下,品味兒女情長,還能瞭解北宋歷史風貌
1.有少男少女的情竇初開、家族間的愛恨情仇,也有四方宮牆內的權謀與秘史,是一本集合情愛、陰謀、黨爭、家國情懷的精彩小說。
2.本書歷史背景為模擬北宋的架空大趙朝,真實刻畫出北宋的人文風貌,完美還原每一件時代改革的大事!書中的稱謂、飲食、服飾、官銜、禮儀都經專業考證,人物也都有歷史原型。例如女主角前世丈夫原型為大名鼎鼎的蘇軾,戰功赫赫的陳青原型為狄青……

【好評推薦】
《汴京春深》是極少見的寫實又引人入勝的史話感世情小說,在這個繁雜時代難得能讓人沉下心去讀的作品,小麥以細膩真實筆觸描寫大宋汴京千年畫卷,讀來猶如生活其間,跟著書中人物經歷他們人生的喜怒哀樂,隨著他們的情緒而共鳴,起承轉合無不有著雋永氣息,令人感受大宋文化千年來經久不衰的魅力,手不釋卷,脈脈留香。
──晉江S級作者 聞檀(著有《良陳美錦》、《首輔養成手冊》、《嫡長孫》等多部古代言情小說現象級作品)

【網友推薦】
《汴京春深》讓我喜歡的,不僅僅是裡面描寫的主角們跌宕起伏的愛情和親情,還有更多的友情。在小麥妙筆下徐徐展開的汴京畫卷中,九娘和身邊少年少女們的共同成長,更讓我掩卷長歎。
──WendyLee

《汴京春深》不但文字優美,情節清新,還常常妙句橫生,把我看到忍俊不禁。在歷史脈絡上的改編,又巧妙地避開了正史的局限,給讀者爽快的故事。
──下午茶

小麥以老辣細緻的文筆營造出一種濃厚的真實感,大到時代背景、文化民俗,小到普通百姓的生活百態,一群熱血少年的故事彷彿真的讓你置身在歷史洪流之中,進入小麥打造的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五月

《汴京春深》像一幅優美的畫卷,借作者如椽巨筆展現宋朝的生活、社會和文明,一讀再讀之下不由佩服小麥做功課之深,每個細節都經得起推敲。
──辛夷

《汴京春深》讀了三次,第一次讀言情,喜第二次讀歷史,第三次讀人性與政治。作者從小庶女的視角出發,編織出集合情愛、陰謀、黨爭、家國情懷的精彩小說。
──春始

《汴京春深》是我唯一一本一刷再刷的古言重生文,每重刷一次都有新的感悟,文中每個人物都栩栩如生,常常讓我覺得我就站在他們身邊。
──清景無限

猶記得久不追書的我初為人母,對九娘對蘇昉的舐犢之情感同身受,常常忍不住濕了眼眶……,而後隨著九娘和六郎一對小兒女的成長,把大家帶入了那個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與之同呼吸共命運。
──黎一凡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小麥

生於1975年,上海人,現旅居清邁六年有餘。年輕時曾從事廣告策劃,是一個業餘的宋史愛好者及瓷器愛好者,日常熱愛美食美器美文美人。

2016年10月開始在晉江文學網連載《汴京春深》,私心是想借古代言情展現宋朝世情畫卷,不意能得到許多讀者的認可和喜愛,十分感恩。2017年初登上晉江文學網金榜冠軍之位,並成為晉江2017年中推薦古言作品。

2021年,《汴京春深》與晉江約滿後轉由讀客文化在各大網文平臺上架,未經任何宣傳,先後登上許多金榜,包括微信讀書飆升榜第一,番茄小說總榜、古言榜、出版榜等分榜蟬聯冠軍長達六個月之久,在掌閱、咪咕、七貓上都取得了不俗成績,並於2022年年底簽訂了影視版權協議,即將改編為影視作品,再次展現在更多人面前。

推薦序/導讀/自序


自序

  七年前,作爲一個賦閒在家的家庭主婦,我終於決定實現學童時期閃閃發亮的夢想:寫一本小説。
  之所以選擇以北宋為小説背景時代,是希望吸引更多大陸的年輕人去瞭解那個時代。曾經受歷史課影響,我也認爲宋朝乃積弱之朝。所謂的大宋與西夏、遼、金等諸強並存,完全不大也不強,不復大唐萬國來朝的磅?氣象,更有歲貢之辱靖康之恥,莫須有罪名殺岳飛,奸臣一籮筐昏君無數,想想就來氣。隨著年歲漸長,我卻越來越喜歡宋朝。
  起因十分好笑,論壇上有一個穿越帖,詢問大家如果穿越你選擇穿越去哪個朝代?我想來想去選擇了宋仁宗時期。爲何?毫無疑問,那是歷史長河裡中國最接近民主憲政和工業革命的時代。戶籍遷移自由、女性財產繼承權、取消宵禁、商業和個體經營的極度發達、銀行業的雛形、科舉考試資格取消出身限制、出版與新聞自由、國民私有財產受到保護、老幼福利慈善制度、王在法下……以上種種都讓我心生感歎:原來中國人類文明曾經抵達過那樣的高點。
這個高點,並不是指國家或軍事力量強大,而是一種自視與包容。宋朝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這個帝國不是世界的中心,只是世界的一員,於周邊諸國的外交政策無法高高在上頤指氣使,於國內的治理上倚重士大夫集團,向三權分立靠攏,限制皇權。例如北宋的皇宮是歷朝歷代裡占地面積最小建築成本最低的,屢次擴張計畫都因爲拆遷會擾民而擱置。
  文明的構建基礎離不開文化,毫無疑問,宋朝的高度文明也催生出了無數自由的靈魂,在詩詞文學、書法繪畫、瓷器刺繡、飲食建築、科技醫療等全方位抵達了中國歷史的巔峰。
  文化沒有高下之分,只有差異之別,但文明卻有落後與先進的鴻溝。宋朝滅亡於鐵騎之下,不只是農耕文明敗與遊牧文明,也是文明被野蠻摧毀的過程。在此之後,元、明、清,都是極爲鮮明的中央集權時代。元、清是殖民時代,無論從國民的個人權益還是女性的權益來看,無論從法制還是風俗的角度去考量,都在全方位地退步。這是人類文明的落後。
這就是《汴京春深》誕生的重要緣由之一,希望讀者能喜歡我展現的北宋生活畫卷,從而對宋朝產生興趣。
  其次我很想呈現一群少年的成長歷程,以及重生的女主角如何重新認知自我,如何敢於接受一段實力相當彼此滋養的愛情。出於已婚已育婦女的小心眼,我從蘇軾髮妻王弗和元祐太后孟氏身上得到了塑造女主角的靈感,但當故事開始後,角色獲得了獨立的生命,開啟了他們自己的故事,我不再是創造者而是敘述者。簡中連載兩年,經歷了國際搬家,不免有創作上的小遺憾,好在最後順利完結,也獲得了許多讀者的認可和喜歡,更多人因此購買了《東京夢華錄》等我推薦的書籍,可謂意外之喜。
  寫作《汴京春深》的過程對我而言也是一場難得的學習體驗,因爲追求背景的立體和真實,經常需要參考各種參考書籍,有時糾結於某個細節六七個小時,終於釋疑,在文中卻只不過用了短短十幾個字甚至一個字也沒用上,而整個探索的過程如同蜘蛛結網,從點到線到面,不得不閱讀更多的書籍,最後自己也沉迷其中,獲得了書寫以外更大的快樂和滿足。
  《汴京春深》連載到第四個月時,突然登上了晉江金榜第一,二ま二一年底交由上海讀客文化在各大電子閱讀平臺上出版,二ま二二年在沒有人宣傳推廣的情況下,陸續登上了各大榜單,在番茄小説的總榜、古言榜、出版榜蟬聯冠軍超過半年之久,在微信讀書、掌閱、咪咕、七貓等平臺上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並於年底授權了影視版權。二ま二三年喜馬拉雅上架了《汴京春深》的有聲小説,上架兩週,前五十集便登上了小説榜第十一名。
非常高興能與時報出版合作,希望臺灣的讀者能喜歡《汴京春深》。

二ま二三年一月三十日

文章試閱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六娘被憋得羞窘難當,又疼得厲害,一時竟沒有意識到章叔夜口中的「有了」是什麼意思,待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有點懵。以前只聽說木樨院的笑話,三嬸偶有腹痛,三叔就會問是不是有了身子。不想風水輪流轉,這話竟從章叔夜口中對著自己問了出來。她連連搖頭,眼淚直掉。
  章叔夜手足無措,趕緊輕聲安慰她:「你莫怕,婦人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曉的很多。是我考慮不周,再過一個時辰我們換了船,我會儘快尋個大夫的。」
  六娘漲紅了臉細聲道:「我內急。」聲如蚊蚋。
  章叔夜一怔,惴惴不安的心反而鬆了下來,便伸手將自己的小衣割了一片下來,疊了兩下送到六娘手邊:「實在忍不得,先用這個墊著解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六娘身上的麥秸用朴刀略撐了開來,又把自己身邊的麥秸輕輕挪到兩人之間,直到看不見彼此,凝神聽了聽,艙外並無人察覺,才輕聲道:「情勢危急,當不拘小節。」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六娘死死盯著手裡的布,羞得連腹痛都顧不上了,昏暗中只看得出不是藍色就是黑色的,觸手細軟,和孟忠厚自小用的尿布十分相似。
  可一想到這個,越發難以憋住。六娘強忍著眼淚,伸手去解裙帶,偏生越急越慌,發麻的手不停發抖,竟將裙帶打了個死結。她手忙腳亂,趕緊將裙襬從麥秸裡輕輕抽出來,抖著手捲至腰間,將那溫熱的棉布墊入身下。至於難堪和事後如何是好,她實在無暇去想。
  章叔夜隔著麥秸聽她死命壓抑著哭聲,可隔在兩人之間的麥秸都在輕輕抖動,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一頭一臉的汗卻都順著頭頸流入衣襟內。他只恨不得自己是瞎子聾子和啞巴,好令她不那麼羞窘。
  六娘腹痛漸漸好了,卻依然蹲著一動也不敢動。「你莫放在心上。」是她先前對章叔夜說的,他方才又還給了自己。可她實在無地自容,鼻中隱約還有那氣味,不知他會不會也聞到。自出生到現在,她從未這般狼狽不堪過。即便被迫嫁給趙棣,還被下了藥,六娘也只想著總有一日能逃出生天,此時此刻,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為何,章叔夜那坦蕩蕩的笑容又浮現了上來,眼中淚越發忍不住往下直流。
  良久聽不到聲響,章叔夜壓著嗓子輕輕咳了一聲:「還痛嗎?」不管如何,只要換了船,他還是要想法子請一位大夫替她診一診的。
  六娘抽噎著嗯了一聲。
  兩人誰也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又過了一會,章叔夜聽見船體一震,外頭各種聲音響了起來,他細細聽了聽,原來已到了午時,糧船臨時泊在了一個渡口,船上軍士和雜役都去渡口邊的攤販買茶飯菜食,不少人大聲罵娘,抱怨船上極差的寡粥稀湯。
  再等了片刻,外頭漸漸沒了聲音,只有黃河水擊打在船體上的浪聲。隔壁艙傳來硬物擊打艙身的聲音,三長兩短,接著又兩長三短。章叔夜挪開兩人之間的麥秸,不敢看六娘,只輕聲解釋道:「走,我們要從船舷一側入水,想法子換一艘民船往鄭州去。」
  六娘垂首點了點頭,想起自己手中還死死攥著捲起來的裙襬,趕緊放了下來,慢慢站了起來。她蹲得太久,一站起來頭暈眼花,腿腳極麻,直接就一頭栽了下去。
  章叔夜趕緊一伸手抱住她,見她滿面淚痕,雙目緊閉暈了過去,實在不忍弄醒她,便側過身子,將六娘背了起來。他拿起朴刀,猶豫了一瞬,用刀鞘撥動麥秸遮住了那暗處黑乎乎的一塊棉布。
  在章叔夜背上的六娘輕輕睜開眼,正好看在眼裡,趕緊又緊緊閉上了眼。卻不知道人真暈時完全脫力,和假暈並不同。
  章叔夜臉上一熱,反手托住六娘的腿,悄聲無息地出了這處草料堆。

  六娘離開洛陽的消息送往翰林巷時,孟建正在翠微堂嘟嘟囔囔。
  孟建早間在廣知堂外聽各部官員議論,打探到火藥庫爆炸和城牆被炸開的事和孟存少不了干係,便記在了心裡。等回到木樨院待程氏醒轉,他將後頭那些榮耀之事一一說了,不免也提起此事。想來想去,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索性跑到翠微堂,將大理寺和刑部、工部幾個官員的話說給了老夫人聽,氣鼓鼓地一口咬定孟存必定是認了阮姨太太做生母,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陷害兄長,勾結叛黨,荼毒京城百姓,甚至連女兒都捨得獻給趙棣。
  杜氏因事關孟在,沉默不語。九娘卻因六娘而不忍多說。老夫人摩挲著數珠,只靜靜聽著孟建嘮叨,不發一言。自從得知孟存去了洛陽,她還是存著一線希望的,只可惜事與願違。那是她親自撫育長大的兒子,她耳提面命,悉心教導,要他忠君報國,上對得起天地祖宗,下無愧於子孫族親。這許多年來,她看得到他身上有圓滑之處,為官幾年後,逐漸有了取巧奉迎之道,可她卻一葉障目,總想著官場需要這些而直接為他開脫了。
  積沙成塔,冰凍非三尺之寒。既忘初心,便易入歧途。大道之行被拋之腦後,他甚至還不如阿嬋……
  孟建想到自己被青玉堂養成了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庸之人,只覺得自己的天資全因身世而被埋沒了。可也虧得老天有眼,他還是靠阿妧出了頭。他越說越氣:「果不其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
  梁老夫人將數珠砰地砸在了小几上。孟建嚇了一跳,停住了口,無邊無際的委屈和鬱悶湧上心頭,就這樣的關頭,老夫人還不肯認了他這個親生兒子。孟存都變成這樣了,還是她的心頭肉。
  看著孟建一臉的不平和委屈,梁老夫人斥道:「孟叔常!先安定侯、贈太尉孟山定是老鼠嗎?」
  孟建回過神來,趕緊站起身跪了下去,垂頭喪氣道:「兒子不敢。請母親責罰。」
  梁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冷聲道:「叔常,你既然已接了三老太爺一房,我不過是你的大伯娘。仲然再有不是,也是你的堂兄,他所犯罪行,若經查實無誤,上有朝廷法規懲治,下有宗族家廟責罰。你對著我一個老婆子說這些做什麼。」
  孟建呆呆看著榻上端坐如鐘面容冷淡的老夫人,在心裡盤旋了好幾個月的那點火苗,被冰水倏地澆了個透心涼。他顧不得九娘還在給老夫人打扇,伏地哭了起來:「大伯娘──?那我的娘呢?我的娘親呢!為何一個兩個都不要我這個兒子?陛下是我的乘龍快婿了,我光宗耀祖了!你為何──」
  他慟哭失聲,宛如孩童無依無靠。
  梁老夫人視線落在他不停顫動的襆頭上,手中捏緊了數珠,終於還是挪開了眼:「四十歲的人了,當朝國丈,日後也是要攝太尉的人,竟如三歲小兒哭鬧不休,成何體統。阿妧,去扶你爹爹起來。」
  九娘輕輕放下宮扇,疾步走到孟建身邊,只覺得這個糊塗爹真是比沒了娘的阿昉更可憐。
  「爹爹,婆婆說得極是,若給陛下看到你這模樣,只怕會發脾氣的。」九娘柔聲道:「爹爹侍奉婆婆向來恭謹,婆婆口硬心軟,不然為何會為了爹爹特意趕回汴京來?」
  孟建原本還拗著脾氣想要再訴盡心中難受,聽了九娘的話,倒慢慢地起了身,胡亂抹了一下臉,坐了回去,一言不發。
  梁老夫人吸了口氣,沉聲道:「禮法上是一說,但情理上,你們三個通通都是我的兒子,掌心掌背都是肉。叔常你說,家裡何時將你當過庶子對待?一應吃用、僕從、月錢、進學、成親、分院子,你和你兩個哥哥可有過一絲不同?你來翠微堂,我可有給過你臉色看?更不消說你媳婦還掌了府裡的中饋這許多年。你若心裡亮堂,怎會說出這種計較的話來?無論是彥弼,還是阿嬋、阿妧,都依然叫著我婆婆,兄弟姊妹之間相親相愛,又有誰會像你這般鑽入牛角尖裡不肯出來?」
  論到口舌之辯,孟建哪裡是梁老夫人的對手,方才那洶湧的委屈變成了自慚和隱隱的自責。
  「是兒子錯了。」孟建垂頭喪氣地道。
  這時,二門的管事婦人到廊下稟報:「老夫人,張相公派人給九娘子送來一封信。」
  等九娘拆了信,又細細看了兩遍,才將信呈給老夫人,柔聲道:「婆婆放心,章叔夜已經救出了六姊,正趕回京城呢。」
  梁老夫人一震,急急看完信,許多天的憂心終於解開了一些,她抬起頭,牽過九娘的手,哽咽道:「阿嬋多虧了有你這個妹妹。」那孩子若是曉得了孟存的所作所為,還不知要如何難過呢。
  至於孟存夫妻的下落,翠微堂裡卻無一人提起。

  這夜,汴京城萬人空巷,爭相目睹新即位的皇帝將樞密使陳青陳太尉送出南薰門。
  陳青率領駐紮在城外的陳家軍,連夜趕往應天府,將會合陳太初,迎戰高麗軍和叛軍。而皇宮西南邊的二府八位和都堂,皆燈火通明。籌備皇帝冊后之誥的翰林學士院、御史臺、禮部、太常、尚書內省,修繕城門的工部和營造工匠還在等皇帝歸來繼續稟報進展和實驗結果。刑部和兵部的人還在都堂偏廳裡整理火藥庫一案。數百人濟濟一堂,忙得熱火朝天。
  也有那素日憊懶的官員背著人打哈欠。這位陛下,可不是先前的幼帝和體弱的先帝,極其勤政,而且永遠精神抖擻,目光如電。想起那位先前在都堂屏風後頭代太后聽政的孟女史,未來的皇后,似乎也是這般不眠不休。打哈欠的官員歎了口氣,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內的嫩肉一把,警醒了過來,繼續辦差。

  鄭州城東新密縣五指嶺,黃河經此將變成汜水河,流入鄭州城內。入夜後,暗夜無月,烏雲籠罩,風越來越大,黃河水高高低低起伏著,還有一些民船在順流而下,想趕在大雨前進入汜水河的碼頭安心歇泊。
  一艘不起眼的雙帆船上,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正擰著脖子看著來路,哀聲歎氣到底問著身邊的年輕郎君:「郎君究竟何時能放在下歸家?」
章叔夜笑道:「到了鄭州,便賃好馬車送大夫回去,藥箱背著很重,不如坐下用些點心。」
  那大夫跺足道:「你!我看你說得可憐才匆匆跟你上船診脈,你卻──我家中妻小去哪裡尋我?」
  章叔夜扭頭看了看黑沉沉的艙內,溫和地道:「大夫放心,我兄弟還留在你家附近,自會去告知,診金兩貫錢也已送達。」
  大夫一聽診金竟有兩貫,不由得一呆,人也軟了下來,索性放下藥箱,一屁股坐在了船頭,抬頭看看這濃眉大眼的年輕人,歎了口氣,連連搖頭:「看你也是個有心的仔細人,怎地自家娘子卻弄成這樣?」
  章叔夜皺了皺眉,蹲下身來:「什麼這樣?大夫不是說她一切安好嗎?你只開了個安神的藥方──」
  大夫回頭看看,船艙裡頭悄然無聲,四周也無人,便壓低了聲音道:「這位郎君,請恕在下無禮,敢問你是不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章叔夜心中一驚,面上不顯,只笑道:「無妨,大夫原來還是位神算子。不錯。在下年幼時爹娘便去了。」
  大夫歎了口氣,甚是可惜地道:「那就怪不得了。再請問你家娘子是不是個極端莊賢慧的?」
  章叔夜看著不遠處低低壓來的層層烏雲,心裡卻想起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點了點頭:「正是。」
  大夫笑歎道:「唉,郎君糊塗,你和你家娘子成親多時,卻一直不曾圓房,這處子腹痛,怎會是有了身孕?難不成感於天要生個聖人不成?我看你家娘子是難以啟齒,才得了這心病。」世上的傻子不少,可眼前這種看起來一點也不傻的郎君會傻成這樣,他從未見過。
  幾滴豆大的雨點悄聲無息地落在章叔夜臉上,一道閃電劈在河面上,雷聲轟隆,大雨將至。
  龍虎相交,倒把黃河捲。半空裡雷聲,鬼神難測辯。
  大夫忙不迭地拎起藥箱躲進了前頭的船艙,朝後頭努了努嘴:「快去陪你家娘子啊,她沒暈,先前是睡著了而已。」他也只能幫到這裡了,這夫妻敦倫之事,難不成還要他細說不成。
  風急浪大,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章叔夜三五步跨入了六娘所在的後艙,已全身濕透。
  六娘被雷聲驚醒了過來,恍惚間不知身在何方,只覺得搖搖晃晃,忽地眼前多了個黑影,嚇了一跳。
  「是我。」章叔夜低聲道,因船顛簸得厲害,他也不掏出火摺子了,矮身坐在了榻邊的地上,盤起了腿:「下大雨了,船顛得厲害,你可暈?」
  六娘將身上的一塊薄布向上拉了拉,眼睛才適應了黑乎乎的船艙內,見章叔夜臉上水光淋淋,便拿出帕子遞了過去:「還好,章大哥你擦擦臉吧。」
  章叔夜看著帕子頓了頓,伸手接了過去。
  就這麼一遞一接,六娘不免想起麥秸堆裡他遞給自己的那塊藍布,幸好船艙內黑得很,他也看不見自己臉紅。
  章叔夜擦乾了臉,卻把帕子疊了疊放在手裡看了看,塞入自己懷裡,輕聲道:「大雨洗塵,弄髒了你的帕子,待我回頭洗乾淨再還給你。」
  六娘猶豫了一刹,柔聲道:「不打緊,章大哥留著用也無妨。」她的帕子依然還是老夫人的老規矩,不繡閨名,誰拿了也無所謂。
  章叔夜沉默了片刻,將大夫開的藥方說了。
  六娘聽了前兩味藥,後頭卻只聽得見雨打在篷上極響,便只嗯了兩聲。
  章叔夜實在無話可說,看著艙中小几上的蠟燭從燭臺上跌了下來,伸手接了捏在手裡,涼絲絲的有點黏感。
  窗外陡然一道白光急閃,雷聲炸過,彷彿就在兩人的耳邊。六娘嚇得一抖。
  雷聲還未絕,章叔夜忽地開口道:「趙棣這廝如此欺你辱你,我定不會放過他。」可他心裡又有點高興,熱乎乎的。